“你……”俞廷又喝了一口酒，长叹一声。


    他自知没有友人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坚定，每日里除了应付应付，就是饮酒度日。


    这一次，在俞廷眼中和之前并没有太多区别，他不信高高端坐于云端的皇帝，能够有所改变。


    “你又打算上书劝谏陛下？”


    俞廷虽然是在问岳益，但语气中并没有什么疑问。


    “是。”岳益点点头。


    “你又是何必呢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，但宫中对你终究有几分不一样的优待，你能保证下次还有这样的运气吗？”


    “我不能保证，但是我也不需要保证。”


    “这条千里水道即便能修起来，如果陛下不体恤民情，恐怕又是一场灾难。”


    岳益的眼睛中似乎闪耀着火光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意。


    俞廷惊讶道：“你这次上书不是为了昭明宫那位？”


    岳益平静道：“千里水道与一后宫女子，孰轻孰重我自然分得清。”


    他之前上书，是因为陛下为一后宫女子，荒废朝政，擅杀大臣，的确太过。


    但是，最近这段时间，陛下的手段似乎又有些缓和。
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俞廷被酒水呛住，咳的脸色通红，他震惊的看向友人，“你说陛下和缓？”


    刑场的血还没有干，岳益竟然说皇帝手段和缓。


    他……


    俞廷刚想说些什么，突然之间就是一愣，岳益说的，好像也没错啊！


    最近一段时间，被处死的官员和世家数目的确不少，但回想起来，陛下似乎都给出了足够的罪名。


    虽然那些罪名在往日不算什么，但是真要按照本朝的律法来看，这些人的确有取死之道。


    这么一说，好像还真是啊。


    “城外还在给昭明宫那位修观星台。”俞廷嘴上并不服软，而是提出了另一件事情。


    不过他也知道，这事放在本朝就属于鸡蛋里挑骨头了，哪个皇帝在位期间不修上两位数的行宫，就算是这位皇帝吝啬了。


    “你没有去看吧。”岳益眼底带着几分复杂。


    “修筑观星台的民夫，管吃管住，而且每日还有工钱。”


    “至于修筑的材料，都是从卢氏、安氏那边抄家抄出来的。”


    俞廷张了张嘴，然后叹了口气，“这是宸皇贵妃娘娘提出来的？”


    不需要岳益回答，他自己也知道，毕竟宣平帝之前也修筑过行宫，但从来没有这样的做法。


    俞廷端着酒杯，杯中倒映着一轮银白色的月亮。


    真要是这样，那就希望昭明宫的圣宠能够长久不衰吧。


    他饮下杯中的酒，闭上了眼睛。


    “我帮你。”


    “只是……希望这并非镜中之花，水中之月。”


    岳益松了一口气，他知道自己这个友人的能力，只不过对方厌倦世事，有他帮忙去疏通水道就更有信心了。


    俞廷闭着眼睛，心中苦笑一声，他还是持悲观的态度，不过既然有了这一点希望，那他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。


    这个时候，他倒是想祈祷，希望宫中的态度能够一直不变。


    岳府的气氛还算和睦，虽然有担忧，但也有些许期待。


    不过，这个时候，居于内城的严尚书府，气氛就没有那么美好了。


    “本以为哪个岳益能有几分骨气，没想到这么早就投到了昭明宫门下。”


    “大人，昭明宫先是向十六卫派了监军，现在岳益这些人又投到了昭明宫门下，眼看着他们的势力壮大，当断则断，不能放任下去了。”


    幕僚愤恨的说着，同时劝谏严尚书，希望能动用手段，尽快处理掉岳益等人。


    严尚书听了这话，也颇为心动。


    一个女人也想把持朝政，真是大逆不道，罪不容诛。


    要是在之前，他早早的就上书劝谏，这也是清流该做的事情。


    但是，刑场的血真的是吓住他了，就晚了那么一会儿，否则他也会掺和到宫门哭谏的事情里。


    另一个幕僚观察着严尚书的脸色，急忙说道：“不可。”


    “大人，这是昭明宫那边的主意，若是惹怒了昭明宫，大人恐怕也难以脱身啊。”


    这也是严尚书发愁的事情，他是真的不想放任岳益去疏通水道，但也是真的畏惧昭明宫的势力。


    先前说话的幕僚冷哼一声，不满的看着自己的同僚。


    “你不要长他人志气，灭自己威风。”


    说罢，他冲着严尚书一拱手，说道：“大人不必忧虑，想那岳益也不过是早早投靠了昭明宫，才逃过一劫。”


    “但是，比起大人的地位和声名，岳益又算的了什么。”


    “在下相信昭明宫那位皇贵妃一定明白大人的份量，只要大人假意投靠昭明宫，区区一个岳益自然是手到擒来。”


    “大人也可以蛰伏待机，将来一举除掉妖妃。”


    “好主意！”严尚书满意的点头，还不时抚摸下颌的胡须。


    看来，还是需要他背负骂名、忍辱负重，才能为除去妖妃积蓄力量。


    还有那个岳益，真是不知死活。


    他之前就上过不少治水的奏疏，还搜集不少资料绘制了十万里水道图，想要呈递给圣上。


    也不想想，要是让南北的水道通畅了，他们手底下那些日进斗金的生意可以没了。


    早知道昭明宫的妖妃会对这个有兴趣，他当时就不该放任那些奏疏在宫中落灰，而应该找人直接毁掉。


    不过现在，幕僚提的主意很不错，区区一个岳益，只要昭明宫的妖妃还有脑子，就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。


    听说陛下在城外修了观星台，他也打算让手下人再多去搜罗一些奇珍异宝，只要能把妖妃哄住，一切就都好办了。


    打定主意的严尚书挥退幕僚，而后去了后院。


    体态婀娜，容貌娇美的侍妾，正等着他。


    “大人。”


    娇娇柔柔的声音，让严尚书享受的靠在躺椅上，他还喝了些西域的美酒，这会儿正是醺醺然的状态。。


    这个侍妾出身低微，按照常理来说，一般是得不到名分的。


    不过，这个侍妾的确有一副好相貌，又擅长唱曲，性格也温柔多情、善解人意。


    严尚书这才把人接进家中。


    不过，这也已经是极限了，这样低贱的血脉，是没有资格为他生下子嗣的。


    柔娘捧着温热的毛巾，走到严尚书身边，而后眼神一厉，毫不迟疑的将毛巾捂在了严尚书的口鼻上。